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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隆冬气节,雁北这里不比京城,雪还没下,人站出去只觉得寒风直冲着人的骨头就要刮下来,顾昀之前受过伤,沈易也就格外上心,忙上忙下地备好防止旧伤复发。其实也不至于,顾昀平日里冻惯了,天天一身单衣过完春夏秋冬,要说感觉都是同样的血肉,冷是冷,但也没那么容易病倒,沈易天天忙着顾昀的事,自己倒是没留神先倒了。
一日,顾昀照常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摸出琉璃镜带戴上,晃悠晃悠飘去厨房。自从来了雁北,他就被沈易天天按着睡,巴不得一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那架势似是要把以往亏损的全部睡回来。当然,等到沈易反应过来想让这祖宗干干正事的时候,顾昀已经轻车就熟地习惯了聋瞎的状态,最多淘淘米,还是淘一半就撂挑子那种。只是天天都这么好吃好喝地供着,也不见这祖宗长肉,好歹脸上笑容倒是比以前多了。
而沈易不愧是沈易,就算感了风寒,也愣是早早起来把早膳做好闷在锅里,还告知了近日天气过冷,暂停功课的消息。顾昀用完早膳就闲了,他也不在乎那点冷,穿着单衣溜达到院里,架着琉璃镜四下瞄了几眼,顺手抽了木架旁的棍子就舞了起来。棍棒生夹杂着风声簌簌作响,他一时舞得高兴,转手往木架上一敲,两相木头相撞。
好嘛,棍子没断,木架塌了。
晾晒的衣物落在了地上,院子里稀里哗啦的声音惊得这聋瞎猛地一机灵,他摸摸鼻梁,抛了木棍就打算撂摊子。不料屋里传来一声沙哑的怒吼:“祖宗!老实点吧!你又砸了什么?”要说这顾昀的耳朵也是灵气得很,什么时候能听见,什么时候听不见都取决于自己。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只抬脚把“罪魁祸首”一脚踢飞,转身就进了沈易的内屋。
屋里冷得厉害,火炉本就珍贵稀缺,雁北更是,家里就算有也大都送老人家去了,沈易这会子冷得直打颤,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直抖,一双眼烧得通红又水润,他气愤地盯着来人,张嘴就吵:“你吃完歇着不好吗?出门溜达也成啊,在院里练什么练,刚才又‘一时没看清’砸了什么?”
顾昀晃到床边,大马金刀地坐好,听人声音起了疑,眯眼靠着琉璃镜勉强看见人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这下他倒是不顶嘴了,也不接话,只搓搓掌心把手贴人额头上,语气间不知为何带上了难以察觉的愠怒:“季平兄,原来你还会生病啊。”
沈易也懒得回嘴,只摆手推开顾昀:“行了啊,离我远点,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要是再把风寒过给你,有你好受的。”顾昀闻言只眼瞅着人笑,他这人做将军日头太长,只要不吭声,不论是在做什么,都会让人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好在大杀四方的安定侯只盯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在临走前还把被褥都细细压好,可沈易愣是被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后知后觉出来:这是真生气了,还气得莫名其妙。
这次风寒来得格外凶猛,沈易蜷在被窝里,烧得神志不清,眼前一会儿浮现出沈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会又浮现出顾昀刚瞎时候的模样,最后他看见顾昀站在死人坑里,浑身是血,眼角的痣妖艳地似是要滴血,笑着冲他喊了声季平,转头纵身跳了进去,沈易吓得魂不附体猛地睁开眼。
而这位跳坑的主人公此时正巧到了,端着姜汤,先是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跺跺脚才进门。他觉着自己这次做得特别漂亮,单是为了沈易大老远跑到邻居那出卖色相这一条就能说上两三年。等走到床边,他看清床上的情景:沈易正六神无主地睁着眼,偏过头直直盯着他。
“季平?”顾昀心里开始打鼓,他自己生病惯了,不知道眼前人是个什么情况,只当人烧得太久傻了,便放下汤碗走近。谁料沈易眼里全是红血丝,眼皮下带着隐约的水迹,猛地恶狠狠转过头:“顾子熹!”
悲戚的声音吓得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子熹当场僵直了身体,梗着脖子任人抱住,良久才不甚熟练地搓着人的后背:“哎!在在在!季平兄你有事就吩咐。”
沈易也是一时慌了神,怀里温热的躯体和味苦的药香味把他从幻境里拉出来,这下可真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耳尖慢慢爬上艳丽的红色,沉默在这两人怀抱间蔓延,不知是谁的手先抚上谁的后颈,指尖触及滚烫的躯体,眼神躲开衣领溜进光润的脊背。
“季平,我端了姜汤过来,你趁热喝。”顾昀及时转开眼神,指尖滑过如瀑的发丝。
“嗯,多谢。”沈易立马顺着台阶松开手,趁着顾昀转身偏头揉了把脸。
姜汤辛辣,不常饮用的沈易硬是一声不吭地捏着鼻子灌了下去。他心里这会子正是别扭,文人的那股不愿意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的气又冒了出来,愣是仰着脖子一口灌完。倒是顾昀,站在一旁,袖里揣着路上买的麦芽糖,不知该如何递出去。
这对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终于在此时觉出些意味来。时间不能抚平人心上的伤痕,但细水长流的陪伴却在不知不觉间填满了空荡荡的心。
“那个......糖要吗?”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