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途

刀子精。



  滴答水声十年如一日地回荡在终极幽暗的世界里,身体机能配合着大门开启的周期开始复苏,这意味着今天最后一天了。

  青铜门是全封闭的,没有丝毫缝隙,深埋地下更不可能会透进阳光。只有角落里三颗张家先辈带进来的夜明珠散发出微弱光芒,方便继任者生存。

  终极里面并非荒无一物,大大小小乳白色的石块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原本光滑的石面被历任张家人用来记录,并留下一具和自己完全一样的石人雕像作为现任起灵守护终极的证据。因为这里与世隔绝,石人基本保存完好。

  我也不例外。只是在石人队列里,除了我自己的雕像,还有两具相伴左右,一胖一瘦。胖的那个已近中年,笑眼边刻着浅浅的鱼尾纹。瘦的那个面容清秀,正当韶华。与别的石人不同,他们身上没有密密麻麻的记事文字,只在“我”摊开的手掌心里刻着六个字“思吴邪,不可忘”。发丘指划过遒劲的笔画,正是自己的字迹。

  我背靠一块尚算光滑的石面,坐在地上伸手摸着周围石头上刻下的记录。身处终极,想要记住一些东西只能通过这个方式。

  奇绝怪异石头的表面刻满了字,它在记述一件十年前的故事,而我叫做小哥,另外出现次数最多的几个名字,是吴邪和胖子。

  故事的一开始,我叫阿坤,在陈皮阿四的手下做事,后来遇上了黑瞎子。这段记述很模糊,直到遇上了吴邪。从这个时候开始,记述变得格外清楚。

  我用食指和中指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摸着字体:我背着黑金古刀,感到被人指了一下,那个人当时很急,但不是冲着我,他不知道我是谁。

  我停下手指,借着夜明珠望向吴邪的石人,这里光线很暗,石人雕得也很粗糙,但在这种环境下反倒是像极了真人。记忆虽被消除,但重复多年的叙述和石人轻而易举地在脑海里形成了场景。我轻声一笑,踩着脚下崎岖不平的路走向石像。

  吴邪的石人周围有一段刻痕很深的话:十年后,吴邪可能会来接我。

  随着记忆的消除,周围石头上的字体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没有拿起刀刻过字。后来,我每天做的事就是看着这些字体和雕像。

  有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外界的变化,终极和外界是相反的,但它们又是互相依存的关系。既然这里并没有主动发生太大变化,这就意味着变化的是外界。而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多大的事情甚至是影响到了终极?我时常盯着吴邪的石像思考着。进门之前,我把另一个鬼玺给了他,这相当于让吴邪处在外界和终极的夹缝里,不属于任何一方却又需要在一方生存。

  我很后悔。这是我所有记得的事情里最让我后悔的一件。

  我蜷起腿,后背抵着石头,双手用力撑着地面,慢慢蹲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逼得我眼前发黑,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粗喘好一会儿。等略微适应了,我踱步到门口,用手指探着青铜门的开关,回身审视着我呆了十年的地方,有石像,有蘑菇,最多的还是那些字,那是我曾经的证明。

  终于,鬼玺和青铜门再次碰撞。轰隆一声,黑暗破开,万物的声响传进身体,我闭眼抬脚走出去。

  周围都是雪山,踩上去也只有一点“簌簌”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适应充足的光线。等眼睛可以视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他们。

     吴邪看起来很疲惫,而胖子已经睡着了。我收着脚下的声音轻轻走到身边,偏头打量着他们。但是吴邪很快就醒了,他先是迷迷糊糊地晃了晃头,在视线接触到我的时候,他的眼里突然迸发出无尽的光彩,那光彩胜过我刚才看到的所有景色。这一下对比,我发现吴邪变化很大。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你老了。”

  吴邪并没有回答我,这里只有鹤唳的风声和响起的音乐,一股难言的酸涩感把我从头笼罩到脚。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胖子,他一把勾住我的肩膀,压得我一个踉跄,我听到他笑着说:“哪能和小哥你比啊。你舍得出来啊你!”

  我被他晃得东倒西歪,但吴邪还是没说话,我不想再说着什么,只笑着。

  吴邪也微微地笑着放下了袖子,然后站了起来。这十年来我并没觉得又多长,但在看到吴邪和胖子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十年了,我已经等很久了。

  我提起包,说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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